布拉格的月

赵丽丽（河南沈丘）

烟雨中的布拉格如忧郁的贵妇人，虽然端庄典雅总觉得不够明媚，心里有些许遗憾。或许因为时差，凌晨三点半醒来，盯着天花板发会儿呆，正想着要不要出去溜达溜达，哈哈姐在群里留言，有睡醒的没？天晴了，月亮很美丽，出去转转吧。我回复她：好。一骨碌爬起来蹑手蹑脚洗漱。

我们住宿在布拉格郊外一个叫jan hotels的宾馆，是私人企业。宾馆不大，干净又安静。刘妹妹睡得正香，被时差折磨两天，终于睡个好觉。我悄悄溜出去，生怕打扰到她。

大堂门口一棵法国梧桐树珠光宝气站在夜幕里。这是什么节日？国庆节已过，圣诞节还远，难道是万圣节吗？围着梧桐树转一圈，抬头一望，右侧楼顶上一轮皎洁圆润的明月探头探脑望着我们，仰脸和她对视，她竟羞涩地眨眨眼，心情忽然欢快起来。 

夜深沉，月光恍恍惚惚。我和哈哈姐华妹妹游走在深秋的布拉格郊外，各种树木花草吐出的露珠溢出清香。街道很安静，偶尔驶过一辆公交车，有几个晃动的人影。地铁站静静地卧着，没有熙熙攘攘的人流，几片闲云挂在路灯上，如美人轻挽的发髻。漫步在如此空旷宁静的小路，觉得自己也是路边一棵开着无名花的小草，或者如一枚翩然飘落的枫叶，自由自在无忧无虑。

漆黑的夜幕渐渐变为深蓝，大地愈发幽暗。月亮似玉一般的精灵随我们游走。月光柔柔地倾泻，淋湿了夜空，淋湿了我们，淋湿了刚刚睡醒的草木。这棵是打破碗花花，在手机闪光灯下，仰着粉嘟嘟的小脸笑靥迷人；这棵是山桃草，洁白的花瓣像振翅欲飞的蝴蝶；它们貌似来自遥远中国的湖北秋牡丹和白蝶花，遇见我们，娇嫩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，是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吗？胡杨和山杨是本家兄弟，穿着颜色斑斓的风衣，站在秋风里拍着手，欢迎远道而来的我们。借着手机的亮光，捡一片金黄的树叶放进包里做书签。仰望银色明月，想着上一次捡树叶做书签好像正读高中。母亲办公室门前有棵银杏树，每到秋天会有无数金色的蝴蝶翩翩飞舞。清晨或傍晚，总有青涩的少男少女在那徘徊发呆，然后，捡一片树叶放进书里，留一些憧憬和叹息在风里。有人说，人生最好的旅行，就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，发现一种久违的感动，正如此时的我吧。

在拍照的某个瞬间，太阳喷薄而出，映红了半边天。一排排高大的五角枫灿烂着，满地金黄的枫叶轻舞飞扬。明媚的阳光，湖蓝的天空，洁白的云朵，金灿灿的秋色晃得我不敢直视。手搭凉棚眯着眼仰望蓝天，月亮依然娇羞地笑着，毫不理会太阳的热情，脉脉地注视着我们。

六点早餐，依然是丰盛的西餐。一份份面包、沙拉和火腿，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食物，花花绿绿摆在那里，大多和桌上的刀叉一样冰凉。端着盘子晃悠，除了找模样可爱的食物，还想找可口的饭菜。在一个角落处，发现一份味增汤，边上躺着胖嘟嘟的面条，和内地餐桌上的咸汤接近。这是除咖啡和茶水之外又一种冒着热气的食物，急忙分享给众团友。

饭后收拾好行李等车。推窗看后院风景，推不开。仔细观察发现，他们的窗户设计很奇怪，窗扇用合页固定在窗框的下框上，无论怎么开，上方只能咧开一条缝隙，绝对探不出身子。正在狐疑间，刘妹妹说，网上看过介绍，应该是防自杀的。这解释妙得我忍不住笑，我用力探出身子，还真是跳不下去。一个回眸又看见月亮，瓦蓝明亮的天空，月亮躲在轻纱一样的云后抛着媚眼，禁不住她的诱惑，下楼去后院溜达。

后院的草地被前天的雨清洗得干干净净，碧绿的草尖上湿漉漉一层雾气，一棵身姿妙曼的树寂静地待在晨阳中，俏皮的月亮坐在树梢上荡着秋千，阳光细碎如金子般涂满枝叶儿。一刹那，我惊呆了。我屏住呼吸，默默打量着她。她席地而坐，披着墨绿色外衣。树干上分出大大小小五六枝枝丫，粗的如健壮的男人般挺拔，细的如窈窕的少女般婆娑，一枝枝伸向高空伸向远方。树冠直径有十几米，像贵妇人侧带着的帽子，后边拖着长长的丝带。细碎的树叶碧绿着重叠着，叠出茂密叠出清香。问识花君，说它是脱皮榆。我见过榆树，在姥姥家的村庄里，高高大大的榆树像中原的汉子，树皮粗糙树干挺拔，不蔓不枝，每年春天开白中透绿的花叫榆钱。榆钱有天然的香甜味，拌面粉蒸了，配小磨油蒜泥吃，难得一味佳肴。如遇饥荒年，榆树皮也可裹腹。但是，我从没见过这么优雅的榆树。她该是位耄耋老人，她的皮肤饱经风霜，但她在风中摇曳她的姿态竟如此迷人。静静地站着和她对视片刻，慢慢地走近她，抚摸着她的肌肤，抚摸着她的枝叶，轻轻地嗅着她的清香……良久，悄悄唤友过来拍照留念，心里默念着打扰了。

告别布拉格，对着明媚的月亮挥挥手，又对着这棵优雅的榆树挥挥手，你们是布拉格馈赠给我的礼物，是意外的收获。梭罗曾经说过，旅行的真谛，不是运动，而是带着你的灵魂，去寻找到生命的春光。

布拉格，你终没辜负我们漂洋过海来看你。

(作者单位：河南省沈丘县财政局）